有求必应,庇佑十方。
一切神迹皆载于功德录。
原来那位老学究乃是邺城的落第秀才,为人虽然质朴勤勉,却天资不佳,读了大半辈子书都没能考上举人。
有一日咏读经典,于某处困惑,碍于颜面拉不下脸向人请教,于是偶入陈公祠,向着泥胎发了些牢骚。
没想到陈公显圣,于梦中为其解惑,这才有了老者感激涕零拎着烧鸡前来供奉的事。
“……”
陈长寿看完功德录上的记载,眉头皱了下来。
他感觉泥胎中的太爷爷形神俱灭,应该跟这件事有关系。
小小的邺城附郭县,光大庙就有十八座之多。
这里指的是香火鼎盛,有祭祀知客打理的庙宇。
如陈公祠这种败破到几乎断了香火的,更是多如繁星,无法统计。
每一座庙宇,都有各自的辐射的地盘。
并且彼此之间,竞争激烈。
跟前世一样,只有同行才是赤裸裸的冤家。
想想看,屯门本来清一色,东星突然踩进来……
陈公祠平日里只有这油瓶巷附近百余家穷苦百姓偶尔来上香,虽然油水不多,范围也很小,但也算有自己的地盘,几十年了与地面上的一些牛鬼蛇神相安无事。
而昨晚,就很突然。
陈长寿沉吟了一番,有了一些推断。
太爷爷虽然不曾在自己面前显圣,但还是默认了被啃老。
为了不让老陈家的独苗饿死,他不惜铤而走险去了一趟屯门接了一次业务,结果被某个扛把子盯上了,落了个形神俱灭。
是谁呢?
那个老学究家里颇有资产,居住的地方是邺城附郭县最繁华之地,沿街庙宇一只手都数不过来。
陈长寿琢磨了片刻,也无法确定到底是哪一座,只能叹息一声,留待以后追查真相。
铸铁香炉中的三柱清香已经燃尽。
他点燃了手中的黄梁山。
神秘的山峰烧起大火,云雾不散,映射出各种光怪陆离的幻象,有仙女载歌载舞,有金山银山享用不尽,有子孙满堂膝下承欢,有金榜题名独占鳌头……
名利荣辱,王图霸业,娇妻美眷,皆藏黄粱山内。
陈长寿于幻境中流连忘返,忽黄梁梦尽,灰尘坠地如金石交击。
当!
他身躯一震,骤然醒来,随后嘴角掀起一抹微笑。
与此同时,心中多了一术。
【织梦法:以神念幻黄梁,入梦显圣,启示吉凶。】
这一法虽然不可以用来防身御敌,但却是蛊惑人心的好手段,用来赚点香火还是不错的,陈长寿非常满足了。
八等功德,就有如此神奇妙法。
七等,六等,甚至那二等一等呢?
他很期待。
只需要慢慢积累,总有一日能杀入屯门。
……
日头逐渐爬了起来,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。
陈长寿用烧鸡祭了五脏庙,百无聊赖在庙门口打盹,等着香客登门,可惜直盼到日落西山,也没有等来第二位。
他并没有失落什么。
门可罗雀是正常的,不节不寿的,有人跑到这里上香才奇怪。
他拍拍屁股上的灰尘,伸了一个懒腰,正式打样。
走入庙宇,于神像后拿出自己的破铺盖卷,然后进入了梦乡。
翌日,鸡鸣三声。
陈长寿于睡梦中醒来,发现香炉中三炷香烧的正旺。
一名老妪拎着竹篮子,从里面取出三个冷硬的馒头,然后放在的神像下。
“陈公在上,保佑吾儿张令儿考上童生,老妇人一定月月供奉,香火不断!”
她毕恭毕敬的叩首,口虽不言,但心中请愿却传入陈长寿的心海。
所谓童生就是秀才。
虽然是最低等的功名,但考上之后就可以见父母官不拜,还能免除徭役等等。
“这……我可帮不上。”
陈长寿苦笑一声,忍不住摇头,可惜了一次做功德的机会。
如今天下妖魔横行,大丰朝已经离分崩离析不远了。
小小的邺城县,九年死了十个父母官。
暴毙、失踪、疯癫、不祥、自缢,结局都很阴间。
这也导致了无人敢来赴任,衙门里已经大半年没有知县了,至于县试,断了五六年了吧?
没有考试,哪来的秀才?
“大娘。”
陈长寿看了一眼供桌上的一碟馒头,微微一笑道:“无须担心什么,心诚则灵,我太爷爷一定会保佑你家公子的。”
“那就好!那就好!”
老妪听了喜笑颜开,连连点头。
陈长寿轻咳一声,又看了一眼那碟馒头,道:“问题是你……真的心诚?举头三尺有神明,是不可欺的。”
老妪的笑容顿时僵硬在了脸上,随后翻白眼,刻薄的笑:“你想吃什么?”
陈长寿皱眉,一脸严肃道:“不是我,是我太爷爷。”
“呸!”
唾沫星子飞溅,老妪骂骂咧咧的走了。
陈长寿摇摇头,用一个硬馒头就想换秀才,这杠杆加的也太高了。
他收起馒头当以后几天的干粮,随后准备睡个回笼觉。
可就在这时,又有人进来上香。
与那老妪一般,也是乞求保佑,想要考上秀才。
这是一个中年人,穿着粗布衣服,但与干粗活的农户不同,面皮白净,透着一股子迂腐之气。
他并没有带供品,仅是上了三柱清香,在跨出门槛后似乎想起了什么,肉疼的从袖口里掏出三个铜板,丢给了陈长寿说是香火钱,随后飘然离去。
“今天这是怎么了?”
陈长寿看着手里的铜板,感觉自己像是走入了黄梁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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